现代pa,五条转世
上司有记忆五*无记忆部下虎
有刀,结局HE
『疯』五,『病』五
全文2.3W
五条悟养了只毛色极为罕见的沙鸥。
粉色的,像春季里盛开在枝头的樱花,毛发光亮又柔顺,弯钩状的喙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羽毛,发呆时小脑袋一动一动的,很是可爱。
它身型比起同类偏小,却被放在了一个颇大的腰鼓形笼子里,笼架用了昂贵的铂金制作,笼条间距很小,笼内装饰齐全,栖木食罐饮水罐,还放置了种在浅盆里的树桩盆景,枝叶被修剪得整齐优美,保养得苍翠茂盛,还特意留着用于落足的树枝。笼勾甚至都被精心雕刻上了虎杖花。
可以说是相当花费心思了。
鸟儿时常站在栖木上,不喜动,可能生来性格如此,也可能是因为右脚踝上银质的脚铐——
链条长度只够他在笼内自由活动,够不到笼外。
笼门从未打开过,长年落着锁。食罐里会及时填补最高级的食材,饮水罐里是最纯净的水。
五条很喜欢他,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会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和他对视上,很静,很乖。
这只水鸟取名为“悠仁”。是五条前世恋人的名字。
也是前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一群烂橘子弄死的恋人名字。
......
清晨6点整,闹铃响起。
五条不情不愿地坐起身,一掌拍住滴滴滴个不停的声音来源,房间重归平静。
“早上好,悠仁。”
对沙鸥问早是唯一让他有起床动力的事。
“饿了吗?今天吃鱼怎么样?”
沙鸥扑棱了几下翅膀叫了一声,像是在欢呼,和记忆中某个一旦知道有美食就会高兴捧场的身影如出一辙。
煎了鱼烤了面包,搭配一份蔬菜和加了超多奶油的蛋糕,完美早餐补足了血糖,果汁收尾神清气爽。
“我走了,悠仁。”
戴好墨镜走出公寓,锁好门,等电梯。这一世他还是有着苍蓝的瞳色不过没有了那种超能力,虽然有点不适应不过谁不喜欢轻松的大脑呢,就是墨镜这个习惯真的改不掉。
到地下车库,上车,打火,调出『ハートに火をつけて』,随着电吉他和鼓点很有节奏感地流出,五条哼着音调挂档驶出车库,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的胳膊肘搭在敞开的窗边,早晨充满露水气味的凉风吹动着他耳边的碎发。
到了公司,先看到了兢兢业业的老朋友夏油杰,问了早后被无情塞了一堆文件,五条垮起个批脸,扁着嘴。
“给我好好 工 作。”夏油不吃他这一套。
叹着气走进办公室,认命地开始批文件查进度写报告,没办法,想拿钱就得干活,天经地义。
墙上的钟表静静地走着时间,在时针偏离7,分针还有几秒垂直向下时,五条的眼睛虽然还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却在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笃、笃、笃”
精准踩点的敲门声,不快不慢,很有礼貌的三下。
“进来。”
“五条先生!”
在五条眼中比任何颜色都要绚丽的樱粉晃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饮,捧着它们的青年绽开大大的笑脸:“早上好!”
桌上堆积着的文件所带来的怨念瞬间消散了一半。
“早上好啊,”五条柔和下了表情。“悠仁。”
虎杖高兴地快步走到五条办公桌前,将其中一杯饮品递了出去:“这个!据说甜党们都超爱!黑白巧克力混合还有很香的肉桂和橙子味!”
在对方满含期待的目光中五条接过饮料杯立刻喝了一口,很甜很顺滑,果香味十足。
“好喝!”
“是吧是吧!”
毫无刻意献殷勤的痕迹,仅仅是想和别人分享好喝的喜悦,琥珀色像打磨后的宝石,一闪一闪的,单纯又干净。
“这是我昨天写好的报告。”
交给的任务总会很认真地完成,熟练后极少出错,活泼开朗努力型,高情商在同事之间有着超高人气,他五条前世的恋人就算是转世轮回还是如此优秀又亮眼。
报告逐页翻过,条条行行的总结格式整齐,强迫症福音,基本挑不出毛病。
“中午,新开的西餐店,去吗?”
“好耶!那今天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似乎有着永远都用不完的精神头。
“回见!五条先生。”
虎杖轻轻地帮带上门,办公室透明墙前的百叶帘并未合严,五条透过缝隙看着那个走到办公桌前和周围人问早的身影,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用那人上交的报告文件夹挡在鼻梁下,笑得有点痴情。
好想,快点把他锁起来啊......
不过不急,再等等。那孩子别看外表有些大大咧咧,实际上挺敏锐的。
距离再悄无声息地拉近点,让他对自己的戒备再低一点。
不急。
一点一点地升温,一点一点地收网。
一点一点地来。
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虎杖的办公桌他还特地安排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隔着三人宽的过道和玻璃墙,他们几乎并排,修长的手指在摄像头聚焦成功后按下快门,声音被逐渐吵杂的办公环境掩盖。
青年轻皱眉认真办公的侧颜停留在了手机屏幕上,被五条收进了一个已经有了千张照片的保密相册。
悠仁......
上午塞满了工作,实际上五条因为父母留下的存款足够他半辈子饿不着,但他还是选择仔细攒钱,毕竟要用自己的钱养他家悠仁才有意义啊~
悠仁应该还是喜欢高层公寓的吧?买哪里的好呢?最好周围风景要好,采光要好。
啊,这里预算没有明细,下午问一下忧太。
西餐店点什么好呢?话说悠仁这次肯定吃龙虾吧?上次就叨叨说想吃了。
杰把文件给我拿错了吧?
......
脑子就这样一边运转办公一边忙里偷闲想一下虎杖地过了小半天,终于在最后一份文件的末尾处签了名,忙碌暂时告一段落。
11:30,离午休还有一小时。
再次偏头,此时的虎杖还在办公桌前勤恳工作,橙色衬衫解开了袖口挽到胳膊肘,领带散了些,面向五条这边的耳朵后夹了根铅笔,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几张纸苦思冥想,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脑屏幕,动动键盘和鼠标,全神贯注。
认真的悠仁真的好可爱啊。
五条不会盯人看太久,正如他之前所说,虎杖其实很敏锐。
“五条先生!我把上午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午休时分,虎杖扒着门框对他挥手,来五条办公室前他还特地去了趟洗手间打理了一下自己。“走吧!”
“马上来。”
然后虎杖果不其然点了波士顿龙虾,抿着嘴表示价格有点肉疼,但他就是想吃一次。
“我可以请客哦。”五条真的不介意。
“不,行。我又不是来抱五条先生的大 腿。”虎杖毫不犹豫地拒绝,微微撅嘴:“和五条先生的口味特别合拍才总和您一起出来吃的。”
一点都不占人便宜的乖小孩,在五条内心的好感度已经爆条,就是虎杖现在还不习惯别人在他身上花钱令五条有点失落,不过不急。
自己的早晚都是他的。
服务生正准备递上酒单,虎杖礼貌地做了推辞的动作:“不好意思,我们不喝酒,上果汁就好,谢谢。”
服务生听罢礼貌地应下后走开了。
啊啊,悠仁还记得我不喝酒诶!酒这个东西五条真的是两辈子都没喜欢上,就算饭局也没人敢灌他就是,所以依旧贯彻不喝的习惯。
还说了“我们”。五条能在这种细节上美好久。
带了点肉肉的脸颊鼓起一边,美味的食物让虎杖幸福地眯起眼细细咀嚼,蹭上了少许油花的嘴唇轻微抿动着,五条强烈克制自己去摸手机的冲动。
“下周那个新上映的电影,五条先生要一起去吗?”虎杖和他在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和前世一样。
“嗯——不知道有没有工作......”坏心眼地吊一下。
“去吧去吧!好像还有特典赠送,有工作的话我会来帮五条先生的,好不好?”
对着五条的心脏致命一击。
“好,那说好了。”他永远不可能拒绝虎杖悠仁。
也不知道“悠仁”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面前的盘子里剩下了一小块扇贝肉,优雅地用叉子叉起送入口中。
回去的时候买点扇贝吧。
下班后迎着黄昏开车回了家,播放的歌曲换成了较为亲民欢快向的『いつかどこかで』,歌词里不同的声线变幻像是在互相对话一般充满了热闹和烟火气味,总让他想起虎杖。
“我回来了。”
笼子里原本闭眼小憩的沙鸥飞跳到离他最近的栖木上,叫了一声。
“有很乖呢,今天给你煎扇贝。”
五条很会做饭,甚至比前一世更磨练了烹饪技术,谁叫喜欢的人是个不挑食的吃货呢,得提前做好准备。
黄油的焦香味很快弥漫在厨房里。
晚饭一解决,五条打开了书房的门,坐在电脑桌前,先是打印出今天的“战利品”,然后仔细贴在一旁墙壁的某一处空位上——
近九平米的墙上全是一个人的照片,几乎贴满。
“感觉悠仁这一年半多瘦了一点,太忙了吗......”
但少给工作那孩子肯定不乐意。
走出书房,关上门,在鸟笼前蹲下卝身,托着腮不解地看向沙鸥:“你为什么就不肯完全依赖我呢。”
明明说过我很可靠,明明只要和我说一句话我就什么都能为你做到。
你明明知道,无论前世还是现在。
“变得依赖我好不好,悠仁。”
手指从窄窄的笼条间隔伸进,沙鸥闭上眼蹭了蹭他的指尖。
......
前一世的虎杖悠仁在涉谷事件落下帷幕后的三年内又陆续吞下了三根手指,十九岁的时候体内已经有了十八根,问题却接踵而至:身为容器的这具身体好像扛不住特级咒物的毒素了。
咒力开始絮乱,关节泛疼,皮肤青紫,甚至呼吸困难咳出了哮喘。毒素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和意识,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宿傩钻空子跑出来。
但虎杖早就不是那个想要自寻死路的跳崖者了。面对宿傩变本加厉的挑衅,他权当听不见,不听不听,千年老妖念鬼经,然后和家入以及恋人五条一起寻找解救的办法。
首先最好就是自通反转术式,这个是即简单又困难,因为随着宿傩的力量越来越明显,虎杖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一点反转术式的精髓,但要到达五条和家入那样精通的地步实在是困难。可他没有放弃。
人的思想是咒力的精神食粮,负面也好正面也罢,执念更是其中一种,最好的例子就是五条在当年濒危之际领悟了反转,虽然确实混杂着一定量“他是天才”的因素,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将人逼到一种境界时,会发生什么是无法估量的。虎杖还真学会了反转术式。
虽然也只是缓兵之计。
十八根宿傩手指的毒素可是无法估算的毁天灭地级别,换成普通人五根手指就能令其顷刻间化成一滩烂肉,虎杖还能维持人形不得不说十分厉害了。花费了整整三年,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大病一场的虎杖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恢复稳定,体能大不如从前仍能压伏黑他们一头,打个比方就是以前他能连掀五台车,现在只能两台。
怎么说呢,骆驼瘦死也挺大个,这削弱一大半依旧是个体能怪物。
五条还是不放心虎杖出任务,却也不想他这么憋在家里把二十出头的人生过得和百八十岁一样,反复掂量还是随着虎杖开心就好。
“有麻烦我会叫老师的,而且我不会接远任务,还有伏黑和钉崎在,不用担心。”
少年的脸色比起以前苍白了不少,但笑容还是那么暖心。
“不舒服我就会休息的。”很听话,因为他说过他想陪五条度过更久的时光。
剩下的两根手指被伏黑封印在高专地下,不到虎杖生命最后一刻绝对不解封。
然后就这么安然度过了整整七年,期间虎杖身体时好时坏,但众人也逐渐习惯应对,虎杖挺乐观的,心态好就是病魔的第一大宿敌。
虎杖三十岁那一年年初,刚从外地赶回来的五条又有了去国外的任务,此时虎杖犯了哮喘卧病在床,五条说什么都要推掉。
“去吧,老师。虽然我也很想老师待在我身边......”
若是普通的祓除任务,可能虎杖会任性一次,但这次非比寻常。咒术界高层这几年终于大换血,是五条一点一点打通人脉的成果,而这次出国的任务就是拉拢这最后一块拼图的家族,这样以后基本就可以高枕无忧,如果突然推辞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虎杖不想五条以前的辛苦白白浪费掉。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五条听了虎杖的话。
却也无比后悔听了虎杖的话。
五条当初最令他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就是,他是「换下」了烂橘子,而不是捏爆。就在他离开的第三天,病情好多了的虎杖在钉崎的陪伴下出去透透气,在公园闲逛时突然不远处一个高层楼里出现了咒灵的袭 击。
两个特级咒灵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猝不及防地冒出,破碎的玻璃断裂的墙壁还有若隐若现的鬼影引发了恐慌,身为咒术师的他们当然是立刻上前救人,就这么正正好落进了烂橘子们的陷阱里。
特咒就是他们献血献肉献出一切培养的,目的就是通过弄死五条学生好向五条报复。故意在特咒身上带几个人质让虎杖他们无法将战场从楼内撤出,还把一个小女孩困在了二楼正中央,当他们祓除完毕时大楼已经开始坍塌,若要救就有可能逃不出去,想完全逃出去就没法救。
钉崎想也没想冲了过去,却被虎杖一把拦住了。
“虎杖?”很短的一瞬,钉崎知道了他要干嘛,她有一万句脏话想骂,还是没快过虎杖的手速。
她直接被这个臂力怪物丢出了楼外。
她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
当来迟的伏黑发疯般刨开所有废墟时,保持着人类身体的虎杖已被十多层钢筋水泥砸得没有全尸,唯一勉强完整的是上身,丢了个胳膊的身体护着还活着的女孩。
根据虎杖的身体方向还有翻出的位置,伏黑推测他当时救出女孩后有在往出口跑,要是以前的虎杖肯定能跑出去。
要是以前的虎杖。
最崩溃的是五条。
停尸间内,冰冷的银床上是伏黑找回来的所有部分,从头到脚盖着惨白的布,毫无气息,连上次那一点点属于宿傩的诅咒气息都没有。五条掀开盖着头部的白布,那张之前还对着摄像头向他说“老师快点回来”的脸被砸没了一半,另一半却好像很是平静。
肉体的反转术式留下的不是宿傩的痕迹,虎杖彻彻底底以人类的身份离开的。
成功在最后一刻压制住了宿傩一同死去,所以你这么平静吗。
作为恋人,我好恨你就这样丢下我。
但同时作为你的恋人和你的老师,我无法恨你——
“做得很好,悠仁。”俯下卝身亲在还算平整的脸颊上。
虎杖至死履行了一个身为咒术师和人类的职责。没有理由不为他骄傲。
朦胧中他的少年笑着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对不起......五条老师...对不起......”钉崎哭着一遍又一遍道歉,不断责怪自己,五条却把手轻轻放在她头上扶了扶。
“你没事就好,野蔷薇。”他怎么可能忍心责怪他的学生。“好好休息。”
苍蓝留下的泪水盖满的笑脸,是钉崎见过的最难看的笑脸。
那一晚,五条没放过任何一个企图逃往天涯海角的烂橘子。一节一节将他们的骨头掰断,再一片一片将肉撕扯下,然而五条确信再残 //暴的虐杀都不抵虎杖当时的痛。
“哈哈哈!一个容器让你五条悟如此大动肝火!你也不过是个凡人!”
声音源头被活活拔掉了舌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鬼哭狼嚎。
对呢,他是个凡人。这还是虎杖教给他的。
杀光畜生后的五条站在血泊中,身上纤尘不染,内心空空荡荡,火气宣泄完之后,心里什么也不剩下。
他不明白,就一会没看住,怎么就弄丢了他最珍贵的宝物。
他不明白,就一会没看住......
就一会没看住......
......
“所以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你出来了,悠仁。”
伸进笼内的指尖挑玩着脚铐的银链,五条看着沙鸥的眼睛,似笑非笑。
前一世虎杖离开时他四十三,用了另一个四十三年去后悔与反省,如果当年清场做得再决一点,如果当年他坚持留下,如果当年他提早把那些交流做完,如果......
没有如果。
如今能再次和他的少年相遇,破碎的内心像是将要得到了救赎,他绝对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要有耐心。”
不急。
要让虎杖变得绝对离不开他才行,这样才关得住他不是吗。
不能急。
不能急。
内心深处有着细微异样的颤动,五条没有去理会。
......
五条的办公室内,一个人垂头站在他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喘,冷汗涔 涔,全身肉 眼可见地抖着。
而五条则是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手把 //玩着一根漂亮的钢笔,是虎杖还有伏黑钉崎他们一起送给他的,对这人快要化成实质性的恐惧视若未睹。
“我错了...五条先生......”声音抖得要说不清楚话。
“嗯?”五条特意拖长了尾音,目光还是没在他身上,无形的压迫感却直击那脆弱不堪的心底防线。“你是错了呢,所以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些人生气是不会大吼大叫大吵大闹的同时,又能让你知道他在生气,这种人往往在人心理上泰山压顶,更恐怖。
“请、请原谅我!我以后不敢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那人竟腿一软下了跪,五条眼底丝毫没有波澜。
刚才他和杰去和别的公司谈项目,虎杖作为一直跟进做资料整理的辅助人员也跟着他,算是给虎杖一个表现的机会,五条让他来进行资料的概括演讲。
演讲很顺利但五条皱起了眉,虎杖说话有条有序毫无问题,面对合作方的一些质疑与提问也能流畅回答,但不知为何右手总是有意无意背在身后,用非惯用手打 手势。
会议结束后虎杖待所有人走了才在他面前松开攥得发白的右手掌:一道长长的刀口,周边还有少许凝结的血痂。
虎杖在会议之前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有人往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包里塞了锋利的刀片,会议桌上他按照五条的吩咐将文件拿出来的时候被狠狠划了一刀。因为知道会议的重要性,虎杖死咬牙关没表现出异常,赶紧握住拳头没让文件沾上血。
五条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心想如果这个世界他还有咒力,现在可能整栋办公楼已被夷为平地。平日里思维清晰的大脑一片混乱,耳边嗡鸣声忽高忽低,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眼白蔓延上了红血丝,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会暴走的架势。
是·谁·
是谁又在他的死角动他的人。
“五条先生?”
虎杖的声音让他冷静了些。
“抱歉,悠仁。”别太失态,会吓到他。“过来。”
拉到医务室为他包扎,给他提早放了假。
放刀片的罪魁祸首的意图,三岁孩子都能想得出来,不就是嫉妒嘛,嫉妒那个被簇拥着的孩子。而这罪魁祸首也是个奇葩,胆子挺大脑子没多少,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忘记了还有监控这种东西。
人一叫来,监控录像给他一展示,这不,跪地求饶呢。
“以后?”五条挑了一下眉,终于是将墨镜后的视线投向了他。“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还幻想你有以后?”
腾出一只手,拿起一旁的一张纸,悠哉悠哉地念:
“去年九月,是你漏印了文件,没有检查交给了虎杖悠仁造成了损失,但是他选择一人承担责任。”
“十一月,你不满虎杖悠仁的设计方案私自不按规矩篡改,导致他替你挨了骂。”杰那个时候也是急了。
“十二月,和虎杖悠仁合作的工作,虽然很顺利但你抢了不少不属于你的功劳呢。”
“你的小动作可真是不少,这还只是和悠仁的,我明明每一次都警告过你了。”
工作上,五条会一视同仁注意公司里的每一位员工,当然,私生活上会注意虎杖稍微多yi点啦。
【没事的五条先生,他为了给母亲治病好不容易挤进这里工作,我真的不在意。】
“真是出乎我意料啊,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五条的声线沉了下来:“你是踩着别人的善意才能在这待到现在,你到底明不明白?”
对方只是语无伦次地求饶,泪水口水蹭了一地毯,说什么下个月没工资他的母亲交不齐手术费会死的。
“哦,”五条微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已经触犯了底线,我曾经在你们所有人面前说过可以羡慕,可以嫉妒,有什么不满可以来和我说,但绝对不能伤人。我的话看来并没有进你的脑子里。”
按下旁边电话上的一个按键,没一会保安来了。
“他和这个公司没关系了。”
比起外面的鬼哭乱吠,五条更在意一会要买什么去看虎杖。
“悠仁~我来了!”
下班后他提着菜来到虎杖的公寓,虎杖很欢迎他,手不方便做饭本打算只吃点杯面,没想到五条来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
“五条先生果然好厉害啊!”还都很合他的口味。
饭桌上,虎杖还问起那个人怎么样了,原本怕影响虎杖胃口没打算提的五条诚实地说被他开了,其实若不是普通人的世界里杀人处理太麻烦不像咒术界那么轻松掩盖,五条早动手了。
“这样啊。”虎杖听罢没什么太大反应,甚至还有点松口气的样子。
“悠仁不替他求情了?”
“他会伤我,迟早有一天会伤到别的令他嫉妒的人。”
有些事情能让,有些不能,虎杖拎得很清,他不是善心泛滥到无底线。
五条心想,自己的“恋人”真的是完美。
换药时看着那道骇人的伤口,横着穿过整个手掌心,五条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嘴上和虎杖正常闲聊,手里拽着包扎的纱布。
他竟然再一次犯了几乎同样的错误。
普通人的世界里也是有烂人的啊,真是的,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疼吗?”
“有一点。”虎杖在他面前会诚实一些。
“想喝什么?”
“红豆牛奶!”
“好。”
他的包里有一板安 //眠 //药。
虎杖家里的微波炉应该是挺旧了的原因,运转时声音挺大,虎杖在一堆蓝光碟里精挑细选一会看哪个好注意力不在他这,五条趁着热奶的功夫,手指悄悄碾碎了一粒药,指尖沾满了白色的粉末。
不能再拖了。
回想起前世躺在银床上的虎杖,那被伤得面目全非的面孔,五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叮
奶热好了。
一手打开微波炉,拿出微烫的白瓷杯,碾药的手缓缓张开,举到白瓷杯上方——
“五条先生。”
手赶紧 合上。
“怎么了?”
五条转过头,盘腿坐在地毯上的虎杖像个小孩子一样左右晃着,明朗的表情对他说:“五条先生真的是个细心又温柔的人呢,和大家所瞎猜的完全不一样。”
“真的谢谢你今天来照顾我!我超开心的!”
直白的话语,真诚的道谢,对他满心的信任。
药粉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滚烫带刺的细碎铁屑,扎得他手心生疼。
“悠仁别这么信任别人为好哦,这个世上坏人很多的。”
“五条先生才不是坏人。”
“我说不定就是呢。”
虎杖白了他一眼,表示他这个玩笑无聊透了。
“我不是能被戴墨镜的怪大叔吓哭了的三岁。”
“哈哈,怪大叔什么的,好受伤啊。”
僵在白瓷杯上方的手收了回来,挪到水槽前,借着洗手的动作,白色粉末融化在水流里。
“牛奶好了。”
喝着牛奶吃着零食看了一场电影,临近结尾,旁边的人仰头在沙发上睡死了过去,半张着嘴,呼吸均匀绵长,脸微微偏向他这边。看来白天的忍痛是真的给他累到了。
睡得比下了药的都死。
电影结尾的staff名单已经滚动到了最后,画面停在最后一秒的黑屏上。
五条不自觉抬起手,手背轻轻触到柔软放松的脸颊,目光贪婪地扫过五官的每一个细节。
虎杖睡得毫无防备,对刚才别人的一念之差他就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一事毫不知情。
“那么信任我吗......”
这确实是五条所期望的,越信任越好,这样他到时候就能更容易得手。
心里却有半口气噎着上不去下不来。
不要动摇。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不能动摇。
重来一次,他不许他的少年再出现任何差错。
一只胳膊揽过虎杖精壮的肩膀,另一只从虎杖的双 腿下穿过,80多公斤他稳稳地抱起,用后背推开卧室虚掩着的门,来到床前他并没有立刻放手,保持着这个姿势停留在那。
真的不想松手。
他完全可以向门外移动,将人塞进自己的车里带走,和之前设想的计划一样,可脚仿佛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迈不开。
悠仁...我的悠仁......
我该拿你怎么办?
五条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俯下 身把怀里人平放在床上,给他好好盖上了被子。
不能急。
和前世不一样,五条悟只是虎杖悠仁的上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渐渗透到虎杖的生活中去。
别急。
拿出手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拍了一张傻傻的睡颜,在快门的声音中虎杖只是皱皱眉翻了个身。
“晚安,悠仁。”
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后,五条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关掉电视和灯,拿好东西离开了公寓,走之前还用玄关鞋柜上的钥匙锁了门,再从送信口里丢回屋内。
回到家的时候,沙鸥背对着他,看样子是对他的晚归闹了点小脾气。
“对不起,”手指伸进去摸了摸小脑袋。“别生气了。”
“不会丢下你的,我保证。”
小东西似乎消气了,转过头啄了一下他的手。
......
前世里没有恋人陪伴的四十三年里,五条学会得最多的东西就是耐心。
年轻时的他其实很急躁,成年之后只是好了那么一些,而当令他头疼的任务还有不顺心的事堆成山时,他的耐心永远是负数。伊地知表示他对此最有发言权。
【呼噜呼噜毛~老师辛苦了!】
无论虎杖是精神饱满地站着还是脸色苍白地半躺在病床上,总会给五条一个欢迎回来的拥抱。
五条一没耐心就会变得极其挑剔。
“老师,喝奶茶吗?”
“不要,茶苦。”
“水果牛奶?”
“有酸味。”
“草莓蛋糕?”
“不想吃。”
“蛋挞?”
“太腻。”
往往这个时候虎杖会叹气,然后抱着五条,眼神忽闪变得暧昧,脸颊泛起潮卝红:“那我?”
也不知道谁教给他的。
当然虎杖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样的他会默不作声埋进五条怀里充电。偶尔俩人同时心情差时也会吵几句嘴,每次都是没一会五条先举白旗投降,三言两语再给虎杖哄回来。
独属五条的包容没了,独属虎杖的宠溺也不会出现第二次。
四十三年,五条夜夜都在回想虎杖,初见时,假死时,表白,交往,还有......
死去时。
自虐并不一定非得是肉体上的,还可以是心灵上的,看不见的伤口,也愈合不上的伤口。日复一日,在别人面前还是那个性格恶劣的最强,一个人的时候会静下来,静得极端仿佛人格分裂。
忘记说了,他的耐心是只对「自己人」的。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不会再浪费生命里的一秒,清理杂草时除根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惠~任务结束了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伏黑:“......也不是不可以,别看稀奇古怪的动画片。”
悠仁......
“野蔷薇!真希也在?最近新开了家商厦。”
钉崎:“我要去!听说这次有家口红的评价很高!”
真希:“我没意见。”
悠仁......
“硝子一起喝两杯?”
家入:“你另一只手拿的是果汁吧......也罢。”
悠仁......
“今天整蛊惠怎么样?”
狗卷:“鲑鱼!”
Panda:“悟好坏啊(笑)。”
悠仁......
“悟/五条老师教师节快乐!!”
捧着礼物和花束的五条:“啊呀真不好意思啊~”
悠仁......
悠仁......
悠仁......
“对不起。”
泪已流干,五条在虎杖的骨灰盒前垂着头,不去看一旁笑容灿烂的相片,干涩的喉咙只说得出这么一句。
或许虎杖根本也不需要他去道什么歉。那个孩子永远学不会如何责怪他。
可他除了道歉,也做不到什么。
学生还有同事们对他都比以前宽容了一些,五条知道他们是在替虎杖陪在他身边,但谁都知道能做的很有限。
没有人能代替虎杖。
“悠仁......”
再也没有回应。
悠仁......
......
“五条先生上午好!”青年立正挺胸抬头就差敬礼。“我叫虎杖悠仁,今天起在您的领域内工作,我会很努力的!请多指教!”
重生又过了28年后,22岁的虎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是杰从分公司那里选中调过来的。
他在桌子下死掐自己的大卝腿,疼,这不是梦。
喜悦和一股黑暗的负面情绪一同占满了他整个的人。当最爱的小鸟丢失惨死过一次后又得到了复活的机会时,你会怎么样?
确保不要再弄丢就可以了。
“你说是不是。”五条逗弄着豪华鸟笼内的沙鸥,给他顺着羽毛,鸟儿很是享受。
锁起来就好。
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他。
但五条并不想搞得太突然,他要做的是成为虎杖离不开的那个人,这样他准备的「城堡」才不会被轻易破坏,「锁」才能更顺利。
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利用。不急。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悠仁。”
面对一上来就直呼他名字的举动虎杖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回以认真的态度:“是!”
没过两天赶上了除夕前的大扫除,借着清空的机会进行了夹杂私心的换位,虎杖就这么得到了离他办公室最近的桌子。
在五条高举笤帚抹布组织大家一起清扫的时候,还是只有虎杖一人热情回应,其他人是要多怨念有多怨念。
“谁有约会我可以顶替哦。”虎杖简直是大家的降躁器
为了扫除,所有人的东西都锁进了柜子或者带回了家,不涉及到什么隐私问题,有些人真的拜托了虎杖,说年后请他吃饭。
五条知道虎杖这么做的原因,爷爷在他大学就去世了,比起清冷的家他更喜欢热闹的地方。还是那个不爱寂寞的孩子。
“悠仁~陪我去逛个街吧。”五条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制造了第一个二人世界。
“五条先生不需要陪家人吗?”
“他们前几天就在国外逍遥了。”半真半假整出一副我也很孤独的形象,虎杖马上同意了。
他们去市中心看灯展,在人群中倒计时,初诣,抽签,途经没人的公园还打了场雪仗。他成功在短短几天以内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们还是那么合拍,不同的人生和世界背景也没能改变这一点。
偷卝拍相册的第一张,是青年在观望灯展时被照亮的侧颜。
第二张,是背对着五条的方向收拾桌子的背影。
“五条先生!”
他的悠仁还是那个悠仁。
他最喜欢的悠仁。
......
“那个向井对虎杖告白了。”
“不是吧?那个热衷于脚踏两条船的绿茶?”
茶水间是八卦的盛产地,只要耳朵不聋,仅路过就能听到新瓜的概率起码有百分之六七十。
五条不动声色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走。
里面的人对向井的评价还真不假。因为光五条本人就曾在公司两处地方目睹过那个向井在同一天分别和不同男人又是搂又是亲,本着别人的情感生活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与他无关的原则,五条没多做理会,甚至这些事情没在他脑内停留超过几秒就被虎杖完全替代。
然而现在居然扯上了虎杖。
虎杖不算有钱,长相在五条心里是满分但客观来讲不是惊艳,也没什么很特殊的关系网,唯一被那女人看上的,恐怕就是虎杖体贴的性格吧,想把这份温柔揽过独属自己,以为自己的美貌和装出来的可怜外表能抓 住虎杖的心。
但是不可能的小妹妹~悠仁就算是追星都喜欢高个pg大的,白幼瘦可连他的审美的边都沾不到。五条插着兜愉悦地往休息室走。
“啊,五条先生?”
虎杖也在休息室,在等咖啡机运转。
“向井小姐吗?”虎杖抓了抓头发,不知为何眼神乱飘,踌躇了许久,随后不自然地笑了两声:“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五条取茶包的动作顿住。
“也...有点可爱?”
打开的白色柜门正好挡住了五条的脸,虎杖没看到那几乎瞬间沉下去的眸光。
“......这样啊。”
花了好几秒五条才整理好情绪,微笑着拿出茶包关掉柜门,撕开纸质的包装,这是一包花茶,外包装上印着漂亮的花朵,撕痕刚好沿着花朵和花枝之间的分界线划过,一朵花折了头。
“悠仁,喜欢她?”
五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如此用平常的语气问出这句话的。
“不知道呢,”一丝绯红跑上了虎杖的脸,眼神还是乱飘,偷瞄一般偶尔看他一眼。“我跟她说,我考虑考虑。”
咖啡机缺水的警告鸣响和五条捏裂了茶包的声音形成了完美的同步。
“诶?已经没水了吗?”虎杖转过身。
茶包是纱布的粗糙质感,被狠狠一碾后在五条的指间留下火 //辣辣的痛感,剧烈且迟钝的疼痛刺 激着他的神经,他有点看不清眼前。
一直和他那么近的人,居然毫无征兆地喜欢上了别人?虎杖除了前几天因为工作找了那个向井一次外,他们还有过交际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五条哪里比不上?
暴怒已经无法用来形容五条混乱复杂的情绪。
不甘,疑惑,迷茫。
嫉妒。
“这水箱怎么拆不下来?”虎杖还在捣鼓咖啡机。
烂掉的茶包被五条丢进马克杯,连带手上细碎的茶叶,墨镜后的蓝眸缓缓挪向虎杖,眯起。
是x取向的问题吗。
确实,前一世虎杖喜欢上了他这个同性,来生就不一定了。五条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但为什么,偏偏是个虚伪且谎话连篇甚至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她?!
“啊,拆下来了,没弄坏吧。”虎杖翻来覆去地检查,确认没问题后到旁边的水槽里接水。
无暇顾及马克杯还有散在里面乱七八糟的茶叶,五条面向了虎杖的背后,不悦地抿起嘴,双手悄悄紧握成拳,片刻后松开,右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一副手帕。
和一个短小装着液体的透明瓶。
虎杖肯定会受伤的,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因为虎杖而从良,因为就在两天前七海还头疼地和他说向井缠着灰原告白给灰原造成了挺大的困扰,然后现在对象变成了虎杖。你看,她所谓的喜欢就是如此廉价,玩够一个就找下一个,玩不到这个就换目标找那个。虎杖和她在一起,唯有善良的付出被人拿来利用完,再随意丢掉踩在脚下的结局。被索求,被吸血,被欺骗,被抛弃,然后受伤。
刀口可以痊愈,心上的口子呢?
五条前一世的裂开的心到现在都还在流 血,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悠仁,果然之前对你太放纵了。
五条捏住带着一片湿痕的手帕,踏出脚步,一切动静全部掩盖在哗啦哗啦的水流声里。
一步,两步。
就该把你锁起来,这样你就没可能爱上别人了,眼里只有我。
就不该一时心软松开你。
休息室没人,也为了让人有个安静的角落好好歇息特意安了隔音的门墙,同层的很多人去吃午饭,他们两个因为刚才忙工作才开始午休所以“落单”,五条真觉得这一刻老天也觉得他是对的,在帮他。
不会有人靠近这里,这旁边就有个后门直通地下车库,监控死角是哪里来着......
“Max的线在哪啊?水会不会太多了?”虎杖弯下腰自言自语。
五条离虎杖只有一步的位置站定,缓缓抬起双手。
虎杖在情急之下会怎么做,会怎么反抗,他一清二楚,只需撑过药效起作用的十几秒,虎杖就完全属于他了。
他发誓会好好对虎杖,给他最好的房子,给他做最好吃的饭,满足他提出一切的条件。
除了离开。
关心他,照顾他,呵护他,不再让任何事物伤害到他,更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玩弄他的感情。什么都不需要他去劳心费神,什么都不需要他去担心。
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好不好?
悠仁......
五条感觉自己应该是在笑,他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指尖碰到了虎杖耳后的发丝——
【停手吧。】
周围一切变成了虚空的黑色。
......
只要五条想做的事情,无人能拦。
伏黑,钉崎,家入,夏油,父母,乃至祖卝宗从地下揭棺而起都成为不了他的障碍。
眼看就要成功了,身后却突然多出一个声音。
【停手吧。】
声音还在继续。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五条惊愕地转过身,眼睛倏然睁大,几乎忘记身为人类本能的呼吸,心跳在疯狂加速,闷响敲击着耳鼓,眼前有一会没一会地对不上焦。
这个世上没人能阻止他。
除了「自己」。
『五条悟』站在那里,还是咒术师的装扮,没戴眼罩,六眼直直看向他,和他不同的是,苍蓝里流淌的只有悲伤。
五条笑了一声,讽刺十足又疯狂。
“我有什么停手的理由。而你又有什么阻拦我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你最清楚。】
【不要执迷不悟了。】
“我不清楚!”五条大吼。“我也不在乎!”
除了怎么把虎杖留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想想了。
“我失败了...我们狠狠失败过一次,悠仁可以不用死的,那天我在的话悠仁可以不死的!!”
“我留下了给人钻空子的机会,我留下了伤害悠仁的祸根。”
夏油那次他就没处理好,直接导致未来的涉谷事件发生,而后竟又重蹈履撤,单单觉得已经没权没势只会无能狂吼的烂橘子杀了也达不成什么目的就没费时间做绝,所以虎杖才...才......
“只要悠仁在我保护下就能万无一失!我哪里做错了!”
五条知道自己很失态,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这种事简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但也正是因为「自己」,藏着掖着那些情绪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会,再失败了!”不会再允许失败了。
『五条悟』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在感叹面前人的可悲。
【别逞强了。】
根本就不是做不做的问题。
【你没法做到。】
这是能不能的问题。
【你根本,做不到去伤害那个孩子。】一字一顿,十分坚定。
五条僵住了。
“我没有......”反驳的力度弱得丝毫没有说服力。“这不是伤害,我是想要保护他、”
【这就是「伤害」。】
【悠仁从来没有在你这里奢求过如此的「保护」。】蓝眸垂下,嘴角隐约勾起一点怀念的弧度。【也没从我这里奢求过。】
少年宫里,面对远超出他们能力的恐怖怪物时,虎杖说他有过惧怕有过退缩,假死的地下室里他分享了很多当时的心情,想活下来想变强想保护所有人,唯独没有“希望老师来救我”之类的话语。
八十八桥下的事件,第二次面对突然出现的特级,虎杖和钉崎联手在濒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完成了祓除,事后的虎杖有对无辜生命的惭悔有对自己仍旧不足的自知,唯独没有“为什么老师不在”之类的抱怨。
涉谷事件,虎杖不顾一切奔向他,没了五条悟的存在令他们咒术师倍受欺压,狱门疆解封后少年开心、喜悦、心酸,唯独没有“老师明明是最强为什么会被封印”的质问。虽然这个问题五条质问过自己。
病床边,虚弱的虎杖对他说的是谢谢,说有老师在身边好安心,自己学习反转也不埋怨一下为什么五条不会将如此厉害的招式用在别人身上。虽然五条埋怨过自己。
生命最后在坍塌的大楼内,五条没亲眼目睹却也能脑补得出,虎杖抱起女孩后看向出口的那个眼神,心无杂念,只想着怎么快点逃出去。只可惜,出路被无情封死了。
“他不奢求我也要给!”
【强加吗?】
“又如何?!因为自己的错误失去了悠仁的痛苦还嫌不够吗!你应该最理解的!”
【是啊,是我犯错导致的,我理解你。】『五条悟』不会逃避。【但我不能看着你去犯另一个错。】也不会认输。
【那让我来问问你吧,五条悟。】语气一转,冷冷地看着嘴硬的自己。【话说得那么绝,为什么这两年你没有动手。】
“......哈?”五条气笑了:“当然是因为——”要一点点收网。
【可以耍阴招的地方多得是,让他和朋友决裂,丢失工作,甚至让他没地方住无家可归,然后仅需装装好人他就可以完全依赖你。如此直接快捷的方法,你明明都做得到。】
【但你没做。】
【你甚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五条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悠仁就是自 由的。而你...「五条悟」喜欢的就是那个孩子自 由时所发出的光芒。】
【温柔,善良,保护他人,自 由地跑,和同伴在一起时的欢笑。】
【所以「五条悟」才会将他送回伙伴身边。所以「五条悟」才没有把他限制在病床上。】
【悠仁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做的角色。若是那样的人,一开始就无法引起「五条悟」的注意。】
【更不会被「五条悟」爱上。】
地狱是虎杖自己选的,不愿待在宿舍干等着不战斗也是虎杖自己说的。尽管五条那个时候是在试探,虎杖还是给出了令他觉得他没看错人的答案。
【他是个宁可踏入地狱也不想为自己的生存方式后悔的人。「五条悟」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一直不嫌麻烦地给他自 由,因为没有东西能束缚他,没有东西能锁得住他。】
【你自己都能想像得出来,只要不是虎杖能接受的生存方式,他浑身是血都会撞破笼子逃出,到死都会反抗。】
五条自始至终所后悔的,从来不是放虎杖回到战场,而是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在虎杖身边。
【没了自 由,他就不是「虎杖悠仁」,不是能发出吸引你的光芒的孩子。】
每一次内心的“不急”,“不能急”,“再等等”,根本不是为了以后的长远计划。而是从头他就清楚,这是个行不通且会令「五条悟」后悔的决定。
八十六年让他对自己了如指掌,十多年的交往让他对虎杖悠仁了如指掌。
他根本做不到qiu 禁虎杖,不然前世就有那么多次机会,他可能早就做了。
【被后悔和自私一时壮了胆,但你欺骗不了自己一辈子。】
【「我」的存在就是证明。】
【所以停手吧。】
【不要毁了他,不要毁了你自己。】
【也不要毁了你心中的「光」。】
「五条悟」消失了。
“五条先生?”
四周恢复了原貌。
......
对于五条来说刚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争吵,感觉过了很久,在现实却只是一瞬之间。
虎杖正端着装好的水箱担忧地望着他。
“脸色好差,眼睛也红了...不舒服吗?”虎杖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手背探了探五条的额头。“今天不忙的其实,五条先生要不回去休息吧。”
多么温柔的声音,他差一点就再也听不到了。
无论环境多么完美,虎杖悠仁不可能乖乖被qiu 禁,更不可能屈服,时间的流逝也不会改变什么,虎杖会痛恨他,怨恨他,诅咒他。再也不会关心他,对他笑。
五条悟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疯狂到不顾及那片琥珀色对他流露负面的情绪,恨吧,只要不让虎杖受伤他什么都不在乎,结果还是太高看他自己了。
他不过是个胆小鬼。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像那样盛满仇恨的目光看向的是自己这件事。
说到底,他到底想要什么?是保护心爱的鸟儿不受伤,还是只希望鸟儿一辈子只为他一人歌唱?然而他醒悟了,哪个都不是他的悠仁想要的。
差一点,就让这孩子对自己筑起的信任和好感崩塌到一点残渣也不剩。
差一点。
五条抓 住了虎杖的手腕,脸颊贴了上去,凉凉的触感让他更加冷静下了大脑。
“五条先生......”虎杖更担心了。
能不能有点戒备心啊,你刚才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了。五条心里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嗯,是累了,想回去休息。”五条松开手。“所以之后能拜托悠仁吗?”
“好。”
虎杖答应得很爽快,还送他去了停车库。
“五条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了,悠仁。”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车子驶离地下时,五条从后视镜看到那个目送他的身影,自责混杂着难过在心里翻腾,酸疼得直抽筋。好不容易到了家,瘫坐在玄关处呆愣了好久。
他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因为暗恋对象说了一句可能对别人有好感的话就失了控,自我拉扯了半天感觉榨干了所有脑细胞后落荒而逃,喜欢谁本来就是虎杖的自 由吧。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沙鸥此时叫唤了一声。
五条闻声抬头,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了鸟笼前,粉色的沙鸥站在栖木上,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琥珀色光亮又平静,五条能在里面看到略显狼狈的自己。
他做了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蹲下 身,解开了笼门的锁。
咔嚓一声脆响,锁落地,笼门大敞,沙鸥只是蹦到了笼门口的边框上,因为脚铐的存在她还飞不出去。
“差点忘了,抱歉。”
脚铐也解开了。
沙鸥长鸣了一声,高亢嘹亮,有些尖却不刺耳,是充满愉悦的声音,一跃跳到他的手腕上,翅膀第一次完全展开,丰 //满的羽翼很有力度,扑扇几下之后飞向了蓝天中,很快不见踪影。
五条有种如释负重的轻快 ///感。
“好累啊。”
感觉比前世运用六眼都累。
五条草草换了睡衣钻进被窝,强烈的疲惫感让他现在的思维除了沉睡没有其他想法。
好累。
眼睛缓缓闭上。
......
八十六岁的五条在离世之际,带走了宿傩的最后两根手指。
是伏黑执行的「死刑」。
原本年轻貌美的他们早就老化了外表的皮囊,但内在变得无比老练和成熟。
伏黑的手没有一丝抖动,他的领域现在是一副泼了墨水的风景画,和他的无量空处一样,美得让人愣神又因为一望无际让人心底发寒。
手指送进自己口中,和虎杖说得一样,一股死臭的腊味简直难吃到能笑出来,还硌嗓子。
“好久不见啊。虽然对我来说并没有多久。”
第一次他和宿傩面对面,在生得领域里。
一身银白的女士和服,有种莫名的恶趣味又有股很合身的微妙感,因为宿主变成了五条所以头发也是白色,站在不知是人是兽的骨堆前,踩在没过脚踝的水里,悠闲地看着他。
“一点也没变呢。”
“我已经86了。”
“哦?真看不出来。”
五条因为术式的原因一直运行着反转术式,所以无论外貌还是身体的老化会被动地不断修复,外貌和年轻的时候相差无几,却也不得不服老,身体的基础功能都开始衰退,反转术式已经跟不上了。
“不打算搞事了吗?”那样横行暴虐的宿傩变成了一副遛弯聊天大 爷的形象,五条挺意外。
“呵,两根手指,我是打得过你还是打得过你外面那个学生?”宿傩残 //暴,但不傻。
“闲着也是闲着,想不想聊聊?”一pg坐在身后的骨堆上,两手揣着袖子翘着腿,下巴看人。
“有什么可聊的。”五条对千年老妖没有丝毫兴趣。
“别这么无情啊,和那个小鬼有关的。”
和宿傩意料中的一样,五条的表情起了涟漪。
“想不想知道,他带走我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些年五条也一直在好奇着一个问题,吸收了十八根接近全部的手指后的虎杖,面临危险时为什么宿傩会没有丝毫动作,就这么让虎杖带走了他。
“那小子也并非完全没脑子呢。”
虎杖即将被砸死的时候宿傩当然出面了,不然十八根手指全打水漂。有个东西五条可能知道存在但不清楚细节,那就是他和虎杖之间的束缚,「契阔」,宿傩可以出来交换一分钟,在这此时间内不能伤害任何人。
见虎杖不愿意和他交换,一心就是要么自己逃要么自己死的觉悟,宿傩用了契阔,令他意外的是没有发挥作用。
【没用的,宿傩。】虎杖平静地注视着他。【束缚已经被破坏了。】
当时宿傩提出来的条件还有一点:虎杖必须忘了这个约定。
这其实是个挺模糊的概念,因为宿傩可以和虎杖共视,却窥视不到虎杖的记忆还有真实想法,如何定义为“忘记”呢?
虎杖推测是“不说”或者“说不记得”就等同于忘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只好赌,然后他赌对了。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宿傩很好奇。
【乙骨前辈刺穿我的心脏之后,陆陆续续拼凑起来的。】
心脏是当时建立束缚时虎杖从宿傩那里得到的东西,被破坏后自然也会影响到宿傩对他记忆的遮盖。
【一直瞒着所有人到现在?】宿傩说实话,那个时候是有一点佩服的。
【超辛苦的。】连五条都不能告知,怕被认定为“想起”,束缚就会被提前解除。
【死小鬼真犟。】宿傩烦躁地叹口气。【我又不会害人,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你是不能害人,】虎杖没有动摇。【但你可以选择“不救”。】
如果切换,宿傩松开怀抱放下女孩自己跑,这确实不叫伤害。
宿傩笑了一声:【头脑有长进了啊,小鬼。你也知道束缚解除的下场是什么了吧。】
【知道。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他破坏的束缚,惩罚就是心脏停止跳动,此刻出口被堵,而且他已经跑不动了。
宿傩对他发起了攻击,看来打算强行打晕他夺过身体的主导权。
但虎杖并不是当年那个虎杖了,这是生得领域,自身是精神体,肉体的疾病影响不到他,对咒力的掌控对招式的研究经过十年不间断的磨练和蜕变已炉火纯青,稍微吃力地过了几个回合后,虎杖掐着宿傩的脖子把他按在了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到半空中,最后变成细细的水丝落下。
【共同用一个身体,你的力量增强,那么我也会。】虎杖眯起眼。【作茧自缚呢,宿傩。】
受了不少伤还有点连呼带喘的宿傩笑了两声,抬起了双手。
【你赢了。】
生得领域开始崩坏,这次可不像上一次那样有回头的余地。
最后宿傩问了他一句,值吗。
虎杖假惺惺地遗憾:如果你是高个大pg的女人让我饱饱眼福,倒是更值。
黑暗吞噬俩人,一切分崩离析的时候,宿傩隐约听到了一句话:
「对不起,老师。」
“......最后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呢。”宿傩看着五条的表情,期望能来点有趣的反应,谁知对方倒是很平淡。
“这样啊。”眼里最多多了几丝怀念,仅此而已。
“无聊。”宿傩一下子没了兴致。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以为会很好玩而已。”
宿傩一点怜悯之心都不可能有的,无论什么时候,是那种走到哪烧到哪的随心所欲派,他无非就是想揭揭五条的伤疤,想看看这个男人时隔这么多年听到自己恋人时会不会流露出痛苦和后悔的样子,结果哪一个都没有,失望。
“我看你也没多爱那个小鬼。”
宿傩认为五条是不爱了,实际上五条不过是麻木了。但五条也没打算解释。
“让你失望还真不好意思。”
“哼,不过你和虎杖悠仁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必须的,”五条淡淡一笑。“那可是我看上的人。”
一泼墨水般的影子在四周流淌,地上被愈染愈黑,逐渐没过他们的脚踝,半腰。
“怎么说呢,这种结局,还不赖。”宿傩本就是为自己而活,没什么高远壮志,死对他来说就是个简单的终点罢了。“地狱见,五条悟。”
“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你呢。”
【2075年3月20日,上午5:20,五条悟,死亡】
【执行人:伏黑惠】
......
伴随着清晨太阳初起的日光照进,五条苦恼地看着手里的体温计,38度9,他发烧了。
颓废地用胳膊遮住了眼睛,发热的身体让他感觉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怎么就病倒了呢......
五条转念一想这也好,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虎杖,这下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给夏油去了个请假短信,很快收到了让他好好休息的回复,五条从床上坐起来,身体有些酸 软无力,缓慢地行动着,去冲了个澡,找了退热贴和感冒药,又缩回被子里打算用睡魔战胜病魔。
虎杖会想起他吗?算了,说不定在和向井交流加深感情,想他一个没趣的大男人做什么。
迷迷糊糊眼睛一闭一睁,上午十点半了,胃里空空却没食欲,烧也没有退下的架势,睡也睡不着,五条起身去拿了块面包垫垫肚子,吃光最后一口后看向了书房的门。
有件事,他得做。
身体难受,但是思维很清晰,五条翻出之前他们海边烧烤时用来烧木头的铁桶,拎着到书房的照片墙前,一张一张拿了下来扔进桶里。
不知不觉竟然拍了这么多。
照片像是回忆的定格动画,整整两年,每一张五条都能记住是什么时候拍的,往事翻出,带着甜蜜和苦涩,第一张一直到最后一张,光是摘就花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
感觉虎杖笑得更开心了,感觉眉宇间更成熟了,甚至学会了办公期间摸鱼小睡,被发现后还会顶着乱毛慌慌张张地对他鞠躬道歉。
一张照片不重,但千张是不轻的份量。五条把一整桶拎到了阳台,划开了手里的火柴,毫不留情地丢了进去。
火苗持续烧了好一会才让照片出现烧糊的黑色,蔓延着,然后旁边的也燃了起来,五条又多划了两根投入,没一会桶内燃起了不小的火焰,伴随着烟雾和难闻的味道,呛得五条咳嗽了一下,庆幸还好他住顶楼,工作日这个点旁边几户人家几乎没什么人,不会干扰到别人。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保密的相册,在照片燃烧的时候,点开第一张,按下了删除键。
然后下一张,下一张,再下一张。
望着不断从眼前略过的画面,动作没有停,内心却在质问自己,这两年到底在做什么。
偷 //拍 偷 //看偷偷在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把这些精力好好用在思考如何和对方建立正常情侣关系的方面上,是不是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自己把自己给折磨到病成这个鬼样子?
话说...他做的这些根本就是犯罪啊。五条垂头丧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虎杖有了心仪的人,对象不是他。
心口被小刀轻轻割了一下,没见血,却疼得他哽咽,认清自己是自作自受后,更难受了。
前一世,恋人被他给整“丢”了。这一世,恋人被他作没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
桶里的火焰还在跳跃,火苗将照片上的人脸溶解得扭曲直至漆黑一片。
照片烧光的时候,五条看着黑色碎片里那些点点星火,做了个决定,之前因为觉得麻烦而拒绝的国外分公司调动,他想去问问还有没有机会。
他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虎杖,怎么面对和别人亲热甜蜜的虎杖,他会失控,但他不想失控,因为那样会误伤他喜欢了两辈子的人。所以他想选择逃开,估计下一次见面就是虎杖的婚礼,他倒是希望那个时候虎杖还能记起他,给他一张邀请函,他会去,然后送上祝福。
“希望那个女的好好珍惜悠仁啊......”不放心,但这和他无关了。
他是虎杖的上司最多挚友,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清扫完后肚子又开始叫唤,五条也才想起他是个发烧的病人,方才因为悲伤自责的情绪掩盖着的不适现在反扑了上来,晕得他也没力气自己做饭,吃了几块饼干就准备继续去睡——
叮咚
门铃响了。
五条不耐烦地看了门口一眼,心想估计是什么推销员,他没做声打算自顾自回卧室,门外响起洪亮的嗓门:“五条先生!是我!”
悠仁?
身体的动作比思维快,五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了门,虎杖抱着一纸袋的东西站在门口:“哇啊!五条先生您看着很不好的样子!”
那一刻,五条心里有惊喜,有开心,也有疑惑。
“你怎么来了?”
“那个...想来照顾五条先生,”青年微微低着头,说话期间时不时抬眸瞄他一眼。“上次五条先生不是照顾我来着?就当回礼......啊,工作我有好好做完了!和夏油先生申请好早退才来的。”
虎杖的神情在五条眼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但大脑卡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去吧。本来五条想咬牙无情一回,可随后立刻改变了主意,既然自己都准备要离开了,放纵一次有何不可?就当是最后一次接受这孩子的温柔就好了。
最后一次。
防盗链被解开了。
这一天,五条丝毫没有逞强,尽情地依赖虎杖甚至对他撒娇,在他做饭时还抱着不松手,将脸皮是什么能吃吗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
“悠仁...我头好痛......”
【我给老师揉揉吧。】
“五条先生先去沙发上坐着,饭做好了我给你按一按。”
两个声音重叠,五条苦笑,紧了紧手臂抱得更紧,脑门被敲了,虎杖恼羞成怒:“抱太紧了!我怎么做饭!”
五条听话地松了手准备去沙发上乖乖坐着,不经意间一瞥发现,虎杖的耳尖泛着红。
油温热的吧。五条去客厅把空调给打开了。
虎杖的持家能力一点也不比他弱,没一会香喷喷的鱼肉粥和小菜就端上了桌,还说买了甜点饭后给他吃,五条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吃饱喝足沙发上一趟,五条觉得自己当初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买了大一点的沙发,现在他正赖在虎杖的大 腿上,要求按摩还要求糖果的投喂。
“五条先生不去床上吗?沙发有点窄。”
“不用。”五条声音闷闷的,舌尖舔卝着嘴里酸甜的水果糖,慵懒得像个大型猫科动物,虎杖顺着他的头发,指尖偶尔蹭过热热的脸颊。
每一分每一秒五条都在认真度过,比世卝界卝末卝日都要更加珍惜眼前的时光,吃虎杖做的饭,享受他的宠溺,在他怀里小睡,一如前世他们交往期间的每一天。
只是时间不会停止,眨眼之间夜幕降临,虎杖端上了晚饭,他也没有让他留宿的理由和借口,晚饭过后估计就会离开,五条告诫自己不要贪婪。
“其实蛮意外的。”
吃着饭的时候虎杖突然这么说。
“嗯?”五条看向他。
“怎么说呢,感觉五条先生应该是会养宠物的人,因为看您很招小动物喜欢而且您也很喜欢小动物,还以为会看到猫啊狗啊鸟啊之类的,”虎杖眨眨眼,视线挪向客厅。“结果也没发现软垫猫砂盆——”
“或者鸟笼什么的。”
五条:“我要是养了,早就告诉悠仁了。”
“我也见过不少养了没和周围人刻意提起的人呢。”有些人觉得没必要。
五条平稳地夹起一口菜,笑着回答虎杖:“其实,有养过鸟。”
“诶?”
“不过飞跑了。”
“好可惜!”虎杖深感遗憾却又很理解:“别太放在心上,鸟天性向往自卝由。”
“是呢。”五条转移了话题:“这个菜好好吃。”
“用我自制的酱料炒的哦!”一副非常想要夸奖的小孩模样。
“嫁给悠仁的真是享福呢。”真心话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虎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得特别傻。
咽下最后一口饭时,五条问:“悠仁这么花费一天陪我真的好吗?不是还有心仪的人想追?浪费时间在我这个大男人身上可不好哦。”
愉快调侃的语气,心却在丝丝渗着血。五条感叹它可真会自虐。
端着盘子的虎杖一个踉跄,嘴里含糊地嘟囔:“照顾五条先生才不是浪费时间......”
“嗯?”五条没听清。
“要喝果汁吗?”虎杖直接略过五条的调侃。
“要。”虎杖明显刻意回避的态度引起了五条的注意。
悠仁怎么了?
随后不久,他就知道了答案。
一个基本等同于在他脑内炸开万朵礼花的答案。
“五条先生......”站在沙发旁的人,双手背在身后,脸颊比他一个发了烧的人都红,咬着嘴唇支吾了好半天,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股脑地将背后的东西往前一送,整个人上身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声音超大字正腔圆:“我喜欢你!!如果可以!请和我交往!!”
举到五条眼前,几乎碰到他鼻尖的,是两只玫瑰。虎杖偷偷藏在包里的,根部绑了小水袋保持了玫瑰的鲜艳。
五条完全愣住说不出话,他懵了。
“其实、其实昨天!我说谎了!对不起!”虎杖还保持着那个看上去特别累人的姿势继续说:“向井和我告白的时候我立刻就拒绝了,但是...但是......我想试探一下五条先生的反应所以才......昨天您离开我就后悔了,那种试探太卑鄙了!所以我道歉!对不起!请相信我是真心喜欢您的!!”
五条猛然醒悟,昨天令他感到种种违和的地方,那就是虎杖说话时的表情。
虎杖很不会说谎,说谎时最明显的习惯就是眼神乱飘不敢直直看人,如果真的是喜欢,他会脸红害羞但同时也会毫不避讳地大声宣布才对。
是这么回事吗?是这么回事啊......
当了十多年的情侣,他怎么会忽略这么明显的特征啊!
这是梦吗?
可鼻尖萦绕的玫瑰香,心跳加速的咚咚声,还有虎杖因为紧张和害怕的沉重呼吸又是如此真实鲜明。
虎杖真的是怕死了。原本打算今天早上等五条来上班时就想好好说清楚,结果五条竟然病倒,他如坐针毡地度过了上午,被夏油一眼看出了不在状态,憋着心事的虎杖直接全盘托出,包括自己喜欢五条的事。
【那刚好,虎杖同学去替我看他一下吧。】夏油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自己做错了就去好好道歉,好好把话说明白,别担心,就算悟对你不是情侣那般的感情他也不会讨厌你的,这点我保证。】
然后他就来了,尽心尽力照顾五条,一部分确实是因为想回报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关照,另外一部分就是想,如果告白失败了,希望五条看在他照顾了他一天的份上别当场给他轰出去。
话说五条先生为什么还不说话啊啊啊啊啊!吱个声吧求你了!虎杖急得要哭,这可是他第一次对同性还是上司的人告白啊!
下一秒,他听到了五条站起来的声音,来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他疑惑又不安地睁眼,紧接着他陷入了一个快要令他窒息的怀抱。
“五、五条先生?!”
头埋在他肩窝的人,哭了。
“怎怎怎么了!乖!不哭不哭!五条先生?!”虎杖手忙脚乱地哄。
五条死死抓紧了手下的衣服布料,抱得力度像是要把虎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面对阳光的地方筑起一面不透光的铁壁,闩上门缠上锁链,然而还没过一天,他都没来得及适应黑暗,铁壁被砸得粉碎,他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了光亮,亮得他眼角发疼发酸,亮得他泪腺止不住彻底崩坏。
神明原谅了他,又赋予了一次机会,把他心爱的人送回了他身边。
“悠仁......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说多少遍都不觉得够。
“好好,我知道了......所以为什么要哭啊。”虎杖顺着五条的后背,刚才什么紧张害怕的情绪全被五条吓没了影,笑叹了一口气,心想生病的人内心会更敏感看来是真的。“不哭,好乖好乖~”
一米九的大男人哭得像个新生婴儿。
尾声】
清晨在食物的香气中苏醒,开门看到最爱的人穿着围裙在灶台旁做早餐,回头笑着对他问了声早。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五条还有点晕晕乎乎,觉得一切美好得不真实,但恋人满含羞涩的亲吻,捧在手里温热的汤碗,餐桌上被 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都在告诉他一切是真的。
昨天他化身三岁小孩,在床上拽着虎杖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留宿,虎杖象征性地回绝了一下,只一下,然后答应了他,寻了另一床被子在他身旁躺下,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给他哄睡着了,一夜无梦,睡了个特别好的觉。
“体温......37.8,还是有点高啊。”虎杖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皱了皱眉。“今天五条先生还是待在家里吧。”
“可我想上班......”想和虎杖待在同一个地方。
“听话,我下班后会马上回来的,好不好?”虎杖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五条先生要是病情加重,我会超担心的。”
某个大男人马上表示会好好在家静养。
“很好!”虎杖很满意。“我会带甜点回来的!”
临走之前,套好皮鞋的虎杖被五条叫住,他转过头,恋人正拿着手机对着他,意图显而易见。
五条温柔地透过手机屏幕看着玄关处的人,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慌忙放下包,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对着镜头灿烂一笑比了个V——
咔嚓
这是上天又一次赐给他的宝物。
他不会锁起来,也不会摔碎。
不会再去想那些歪门邪道,不会再把那些犯罪的行为扭曲成爱。
真正的爱,永远是最纯粹的甜蜜,永远是双向的依赖和守护。单方的付出或者强加的爱,才会变成扭曲的诅咒。
他不会再去「诅咒」虎杖了。
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虎杖的眼睛。
去欢笑。
去拥抱。
去光明正大,放肆地爱。
【完】
小补充,实际上向井对虎杖告白后:
“向井,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向井从虎杖的笑容里读出了那几丝的疏离,她不悦,却还是保持微笑。
“很好奇是谁呢,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吧。”
虎杖纠正她的说法:“是最完美的人。”
“虎杖很喜欢那个人呢。”
“是的,所以请你放弃吧。”
然而向井并不想善罢甘休,这么好又单纯的男人,她有信心几下勾到手。
“好厉害!想和她做个朋友呢。”先从所谓的喜欢的人开始下手吧,挑拨离间她最擅长,男人女人的弱点无非就那么几样。
但令向井没想到的是,周围的气氛变了,很突然地变了,她一僵,感觉好像有个原本沉睡的猛兽睁开了眼,从黑暗处悄无声息地盯着她,满含警告的意思,令她寒毛倒竖。
不会吧?那个对谁都那么温温和和的虎杖有这种气场?
一改刚才疯狂贴近的态度,虎杖向她走一步她就退一步,直到背靠墙,虎杖一手拍在她脸边,力气大到棚顶的积灰掉落,这个壁咚丝毫没让她心动,而是让她不敢动。
“向井请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误会。”虎杖的态度极其认真,一字一顿生怕对方听不明白。“那个人很好,很完美,在我心里比你好一百倍。你的私生活我管不着也没精力管,但别以为我是个傻 子。”
向井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也没激起虎杖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帮忙我乐意,生活要是有什么困难我尽我所能也不是不可以,谈情说爱就别想了,你本身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直话直说。“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我喜欢的人你也惹不起。”
虎杖直起身,拉开距离。
“以上,今后依旧请多指教。”
转身离开,没留下一点希望。
中午便当做了可乐饼,不知道五条先生会不会喜欢呢。虎杖边走边想。
“悠仁。”
“啊,五条先生!”
【全文完】
作者废话:
沙鸥的寓意:自由
契阔的理解全是我瞎编的,别信
鸟笼笼架是铂金,因为前世和虎杖买的对戒是铂金的。
虎杖在此篇全程没有记忆但有「感觉」,作为一个普通人喜欢并信任着五条。
其实这篇文改了三天,觉得自己写的混乱又离奇,还因为感觉题材和以往的文章重复所以反复更改,改得我也有点混乱了,但还是想努力整出一个成品,差点不想放出来......
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想描写一个因为前世遗憾所以今世不小心走了极端误入歧途的五条,被曾经那个假死期间一边忙一边细心对待孤独的虎杖,顺平事件后想着开导他,即便麻烦也要把虎杖送回同期身边的『自己』给劝了回来,其实就是想表达五条对虎杖那份宠溺和温柔,结果被我表达得乱七八糟,包括对宿傩大卝爷的理解,反反复复看漫画还是感觉只理解到了片面,宿傩这个角色我是真的驾取不来,可能ooc了抱歉。
这篇结局就是甜的,俩人走到了一起在普通世界里度过余生。除了瞎自刀以外,其他一切解读我都会接受。
兽人那篇有在赶,那篇想着尝试一点新的东西却遇到了瓶颈,但既然开了头,无论多少人乐意看我会努力把它写完。
真的感谢你读到这里。